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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凤仪笃行录(全文)

负屈不怨

清代甲午之年,地方变乱,胡匪大起。家父之表弟有李儒者,亦加入匪伙。官兵至,搜拿甚严,竟将李儒之内弟捉住,非刑拷打。伊受刑不过,言说将伊姊丈李儒送至家父处。当于某夜,佟营官率兵数十人,带同李儒之内弟,直赴敝村。鸡鸣后,团团围住,搜拿李儒。既未获,乃将家父捉住,非刑拷打。始则用鞭,继而用棒,家父不知何故。但问汝将李匪送至何处,家父扬言不知。又问李儒之内弟,彼曰:『我就送到他家。』家父始知为彼所牵连,乃曰:『汝非真男子。稍加拷问,你就胡言乱语,看我的。』营长一闻此言,痛恨更甚,曰:『真贼子也。』亲身拷打者几至一小时,木棒为折者三。家父曰:『无孽不挨打。只有死耳,决不胡说。』自晨至饭后,更人数次,拷打四小时之久始止,然后带至缸窑岭(距家三十里)。彼时起身,且能行走,到彼夜间,且为讲善书格言,伤痕及体内,均无影响。而对于李儒之内弟,毫无怨言。且曰:『彼受刑不过耳,又何怨。』对官方更曰:『既有人指定,安能不施拷打乎?』

非刑拷打,为人类最难当者。家父以瘦弱之身,而疮疾初痊,经此十分之拷打,而能毫无怨言,是真所谓大慈大悲,无人无我之心乎?然其所以未受重伤者,亦在乎此。宜玩味焉。

四、从善

当仁不让

清代甲午年,地方变乱,胡匪大起。杨善人(名柏字荫轩),始而宣讲善书格言,以挽人心。继而当地士绅,组设宣讲善堂于六家子镇,杨善人充当善东。乃招集地方青年学士,均入堂学习,四乡宣讲。且假神道以设教,训谕男女。家父因与杨荫轩相识,虽不识字,亦愿加入学习。入堂内,凡打炕糊墙,扫除院落等,无不由家父为之倡。因系农人,故对于劳动诸事,尽力为之。暇时,则学习善书,而备讲劝焉。

宣讲善堂,所招集之人,本以知书识字者为合格,家父系农人,且彼时目不识丁,而能择善以徒,毅然加入,其好学之诚,为义之勇,殊所罕见。孔子曰:当仁不让于师。家父真知此理也。

夺志不怠

家父既入宣讲善堂,时而勤劳堂事,时而学习善书,意甚得也。堂中新请到之督讲邢九先生,系清代秀才,见家父系农人,且不识字,乃告曰:『此种团体内,不识文字者,不能容纳也。』家父闻之,答曰:『岂不识字者,皆恶人也?既不收容,亦不赖衣求食。』遂辞去。乃向杨善人索《宣讲拾遗》书一部,因出堂。乃赴六家子南八家子村,曰:『汝等在六家子讲善,我赴八家子,较汝等且多两家矣。』时只能讲一章书,竟敢在彼开讲。乡民男女,听者颇多,且赞成焉,盖因人情甚达也。三日后,讲堂遣人复请入堂云。

事无难易,为之则难者亦易,不为则易者亦难。家父不识文字,加入讲善团体,被人淘汰。在常人则必心灰意冷,而不肯为矣。家父只学善书一章,而敢宣讲,且博多人欢迎,非有不屈不挠之精神者,不能臻此。

书理疗病

家父既入善堂,对于劝人,十分尽心。虽无文字学识,而对于家庭伦理,及疾病来源,甚有考查,故当时颇重视。某日,宣讲堂之督讲邢九先生,在家有病,卧床不起。其子赴堂内求神医治,讲堂派家父往治。家父不敢违命,乃随之去。行至途中,邢先生之子问曰:『汝有何医术?敢前往?』家父曰:『我本一农夫,未习医,且未读书,有何医术乎?』邢某曰:『我父是一秀才。我弟兄三人,均系读书之人。汝不识字,又不习医,将何以治父疾乎?』家父曰:『神派我来,并非我自行来的。汝若不信,我可回去。』邢某言:『我父最信神,我岂敢令汝回去?』家父曰:『若然,则我必去,治法我不知也。』至家天已晚,饭后乃见。邢九先生曰:『既奉神命而来,必有神术。请先生为我施神术,我无不信。病愈后,我且实行善事。』家父曰:『明日再看可矣。』乃眠息。次早,又与邢九先生共谈。饭后,家父曰:『汝系读书人。书岂不能治病乎?』邢九先生曰:『医书能治病,但我未习之耳。』家父曰:『我闻书云四不正,不知为何书所云?』邢九先生愕然者久之,不知其来历。家父曰:『有所忧患,则不得其正;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等。究竟我且不知为何书所云,不过我曾闻其言耳。』邢九先生曰:『此《大学》所云也』。家父曰:『请为我解释可乎?』邢九先生逐句解释毕,家父曰:『先生正作此病耳。汝家男女老幼,无论何人在侧,汝均嫌恶,非有所忿懥乎?汝又怕儿辈不能过家,读书不能成名,非有所恐惧乎?又言神且逐汝于门墙之外,而妄行忧患。神本聪明正直,岂能如人之嫉妒?岂非有所忧患乎?既有财产,又有功名,本应知足作善,听其自然,汝又有修神祈福等意,岂非有所好乐乎?一不正即足致疾,况犯四不正乎?』语毕,邢九先生叩头曰:『我真枉读书矣,先生真神人也。自此我将四不正一笔抹煞,决不敢再犯。』因令家人扶起,向祖先及神位行礼,叩头数十,汗流浃背,而病愈矣。伊家人咸以为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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