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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凤仪笃行录(全文)

治家有法

家父每见常人夫妇间,因事口角,打骂交加,夫则施以蛮横,妇则逞其刁野,常自誓曰:『夫妇之道尽失,我决不为此类人。』如妻子所为有不合处,但教之以道耳,必使之感悟而后已。家父迎养曾祖父及祖父,家母尽力奉侍。但家叔等时加谤议,家母闻之,颇滋不悦。及四叔结婚,祖父欲与同居,四婶不依,家母曰:『四叔常说我不孝,然已奉侍数年矣。按理,彼也应侍奉,况又有孝心乎?我亦不当逆媳矣。』家父再三劝解,终不听,竟卧室内而不起,亦不制作饮食。祖父谓家父曰:『彼既不愿侍奉,我等只可另作打算,不可因我致令汝夫妇生恶感也。』家父曰:『此事我自有办法,请勿念。我见今世之人,弃父母,率妻子而度日者,比比皆是。我决不作此等人。至打骂交加之事,我更不肯,请安心可也。』曾祖父及祖父乃无言。家父自作饮食,以侍老人,并告家母曰:『汝宜深思,不奉侍老人,是否合理?且汝已奉侍五年,甚有苦劳,限五日内,自思自行,决不五日内,自思自行,决不加管束。』家母仍执谬。族祖母自门外来,且走且骂曰:『此等媳妇,何不打她?真没家法了。』家父曰:『请勿管此闲事,侄自有办法。』且曰:『奉侍五年者,且须打。一日不奉侍者,且须杀乎?』盖令家母闻言而心慰也。如是者三日,终未起床奉侍。家父见仍未觉悟,乃托族叔某夫妇劝告曰:『倘再执意不听,须与娘家送信,请岳母及内弟来。研究为人妻者,不奉侍老人,是否合理?倘以为是,即请接回,我王家无此风俗。』族叔夫妇,多方劝解,且云:『汝家来人,有何面目乎?此等说理办法,他人未之能也。』家母闻言,登时悔悟,曰:『我非不愿奉侍老人,但因他人说我不孝耳。』语毕,乃与曾祖父及祖父叩头请罪。家父曰:『各尽其道,他人之言勿听可也。』始终并未出恶语。

夫妻反目,乃家庭之常事,家父曾注意。而弃父母,率妻子以自居者,尤为家父所不齿。观以上作法,既完夫妇之情,又全父子之道,以一事而伦常兼尽,较诸常人之行为真奇特多矣。

恤族施惠

族祖父某夫妇生五女一子,家甚贫困,子且双目失明,以卖豆腐为生计。有田数亩,因饥馑典于家父。某年,盲叔年稍长,族祖父率之刨荒田。见家父曰:『无钱赎田,故刨此荒界耳。』家父曰:『岂真有心赎田乎?』曰:『有心无力耳。』家父曰:『有力耕种乎?』曰:『如能赎出,某女婿即能代为耕种,不收租。』家父闻之,晚间归家,饭后,持典契交还族祖父曰:『汝明年可自耕此田也。赎金代还可耳,不必拘数目,亦不拘时间,尽力而为,虽迟数年后,亦无不可。』族祖父始则不肯,以为人世间,无此办法。家父曰:『我乃诚意。文契既交还,安有他说乎?』语毕,族祖父垂泪曰:『念我身老子盲,我且领受矣。』家父婉言安慰而去。

持款赎田,乃人事之常。岂有不交款而送还文契者乎?在常人或则倍款以期变为兑卖,或则借款以期久而自归,但谋自身之财产日增,岂虑他人之困厄。家父见祖父身老子盲,竟持契送还,不索赎金。其恤族之道,怜贫之心,为何如乎?

闻善愈疾

清代甲午间,地方变乱,胡匪大起,乡民均不能安度,因之地方士绅,宣讲善书,以挽人心。首倡人为距家十里之二道沟村,有杨柏,字荫轩者,率同人三四名,游行讲劝。家父闻之,颇为所感,乃招请于家中,令村人咸听善书格言。某日,去二道沟村听讲《宣讲拾遗》书中之《双受诰封》节,内容系采三娘教子的故事。三娘教子夜读,子幼贪眠,三娘督责甚严。其子曰:『若有我亲娘在,我焉能受你这冤枉气?』三娘气昏倒。祖母及院工,急用姜汤灌醒,令其子叩头请罪。老母及孙、三娘等,均各认罪。家父听至此,曰:『古人皆争罪认过,今人皆争理欺人,所以古人贵而今人贱也。我常看众人皆不如我,正是我之非理。』因出户外自责曰:『他人所为,有不是处,汝常恨怨,是何心乎?』如是自责者数次,已而大笑,顿悟以前之非是,而十余年未痊之疮,竟于是日霍然痊愈。疮口封矣,气力壮矣,饮食一切,均与常人无异矣。家父因此得悉,奇异之疾,均源于禀性也。

素位而行之君子,不怨天,不尤人,无入而不自得,盖皆有真理存于中而不为气禀所拘者。家父见常人之所为,与己大异,而家叔等之嗜赌,中心之烦怨尤多,积久乃成痼疾。一旦觉悟,如拨云见日,愉快十分,故十余年之宿疾,竟而一旦霍然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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