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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凤仪笃行录(全文)

谚云:『屯灵如屯兵。』将出灵时而无端阻止,孰不怒发冲冠以施行对待乎?家父竟排众议,而分远近,视大事如无事,其度量之宏大,见解之特出,为何如乎?至午后见罪,自动请求出灵,尤为奇事。

屡解弟困

家叔行四,性嗜赌。每当输钱若干,不能自谋生活时,则与家父同居(俗名『入伙』)。一年或二年后,则平分粮食及牲畜等而去。如是者数次。某年又因赌,贫不能自立。家父见其无颜自投,乃令他人转告之。他人曰:『汝吃亏数次,尚不觉乎?』家父曰:『既不能劝改其性质,又不能维持其生活,何以为兄乎?我但知为我之弟耳,不知吃亏也。』他人闻之,深为钦佩。

好善而恶恶,人之本性然也。但家庭间父子兄弟,不可责善。责善则离,离则不祥莫大焉。故谚云:『家庭间父子兄弟之亲,论情不论理。』家叔合伙,数次分居。入则空身而来,出则平分而去。一而再,再而三,家父不之较。非深明孝悌之道者,安能若是乎?

天相吉人

家父以殡葬曾祖父,负债至八百余吊,较之家资,已超过一倍。家父以力田为业,故披星戴月,栉[ 栉:zhì,喻辛苦劳苦。]风沐雨,冒寒暑,劳力较常人增加甚多,故田苗甚旺。是年夏,谷类生虫,灾情甚重。而家父之田,与人毗连者,不惟无虫,且他田之虫,无苗可食者,竟经此田而不食,赴他人之田以食之。故是年虫灾,欠收甚苦,而家父之田独丰。食粮高贵,只此一年,即还债大半。次年,又起蝗虫,不食家父之田苗,而食其草。他人受害甚巨,而家父又庆大有[大有:丰收。]。粮价昂,债务竟清还矣。家父默思曰:『此天助我也。由是信天理益坚。』

家父力田,尽力工作者,为老人,故不以为苦。费力既多,其苗自旺。虫蝗之所以不食者,果有天神指示乎?抑以田苗特旺,虫蝗食之不宜耳?或则经过而不食,或则食其草而不食其苗,此则自然之理。惟人皆歉收,而家父独获丰年,二年之中,债务一清。所谓人事既尽,天道自助者乎?皇天无亲,惟德是辅。又曰:天道无亲,常与善人。其理当深玩味也。彼私心滔滔,人道蔑弃者,妄冀天助成功,其即所谓小人行险者欤!

注重学塾

敝村原有塾师郭先生,在村设学。某年荒歉,学童太少,学塾几不能成。家父一以念学塾之不可或阙,一以为国华之读书无地,乃尽力奔走于附近村屯。彼时学费价值,由先生订定。而学东方面,则向家父算帐。先生方面,認为学费五吊者,学东只认三吊,家父从中垫去,而双方不知也。在学东以为先生让矣,在先生以为学东缴矣。如是者,每年须在四五名以上。不惟他人不知,即家母亦不得与知焉。盖恐知之,则学塾难成也。但因成此学塾,而华之读书颇利赖焉。如是者五年,因地方胡匪四起,而学塾始散。

常人作事,凡有微末好处,必求人知。而家父为成全学塾。于中垫款,必使双方皆不知其事,其即独行其道而不与世俗同者乎?然华之幼时读书,正食其报。为人正是为己,利人正是利己。天道之不负人,亦可见矣。

痼疾时孝能动人

家父少时,寡言笑,好沉思,愤世嫉俗,耐劳忍苦。久之,生疮疾于小腹。始而不作肿痛,故未注意。仍照常勤劬[ 劬:qú,辛苦,劳苦。],盖恐老人知之而忧心也。及二年后,则气力衰减,不能工作,三年则不能起床矣。舅父白俊卿,询知有谭喇嘛者,以前曾罹是疾,赴北平治愈,且擅此医术,乃请于家。谭喇嘛至,见家父之症况,辄曰:『余见汝家贫困异常,以家资论,不能治也。』食饭毕,即促令送归。家父卧床榻,大声曰:『大夫以我为必死之人乎?我且以为不然。』喇嘛曰:『何故?』家父曰:『我一身奉侍两辈老人,我固无福气,岂我老人均无福气耶?』喇嘛闻家父言,气力甚壮,知元气未大伤。又见家父有孝念,乃曰:『闻汝之声,及汝所说之话,是有命之人,我将试为医治。』舅父在旁应声曰:『如用财款,我且尽力以助。』谭大夫慨允施治,曰:『不过保命耳,终且为残废人也。』后渐愈,然终未告痊。凡费力事,不能做,且按气节出脓水。

家父之志在老人,故无时不以孝为念。当痼疾在身,医生不为诊治时,而能振精神,定生死,卒能挽回医生之心,尽力施治,是亦可谓孝念之动人,而卒获生命保全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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